第十八章 风诡云谲 (第2/2页)
花含之奇道：“此人一直躲在马车之内，看着外面的一切，你没被发现吧？” 小鱼儿道：“那时风雪正烈，我从很远处就借着风雪掩护悄悄跟了过去，自然没有被发现。我四处一看，到处都是官兵戒备森严，就藏身于马车下面，一来这里没有风雪，二来不易被官兵发现，马车之内女人突如其来的一嗓子，让我觉得浑身一下子掉入冰窖之中。那女子道：‘你们再好好搜查，一寸地，一颗草，一块石头都不能错过，务必要寻找到平老贼留下的东西。’我当时心里很是奇怪，他能留下什么东西？”“过了一会儿，那游击将军过来禀报，已经掘地三尺，除了一些蟾蜍蝎子毒蛇蜘蛛之外，连每一片瓦砾都细细辨识，确实没有什么重要东西。那车里女子哼了一声，狠狠道：’既然如此，就将这里全部烧为灰烬，以免留下点什么。’游击将军一声令下，兵士们将车上携带一只只木桶搬了下来，打开盖子，将里面东西，尽数倒出，点起大火，火光冲天。平爷爷与姓胡的恶贼一起化为缕缕尘烟，我欲哭无泪，手指深深抓进泥土里。后来，他们上车，我则闪入一旁荒草之中，他们一群人驾车快速离去。你想想，这些朝廷之人也绝对没有想到天蚕已经不在百草园内。”
花含之想了想，道：“会不会是为了铁盒子？”想起爹娘音容笑貌，心里难受，眼泪哗哗掉下来。想到此人活吃神鲵，凶残无比，心里隐隐有些害怕。 小鱼儿轻轻握住她的手，柔声道：“据我看，此人与铁盒子无关。当日黑龙门一夜发生了很多事，江湖上都知道铁盒子被白虎门虎石山设计所夺取，但他与弟子都突然身死，铁盒子不知下落，无论如何与你也扯不上干系。另外，你本不是江湖中人，大家连你长相都没有见过，又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觊觎铁盒子？” 花含之擦干眼泪，道：“哪此人在这附近偷窥，究竟意欲何为？”小鱼儿道：“此事目前还不得而知，但此人武功高强，心狠手辣，你务必要时时留心。”
小鱼儿低着头，炉火映照着他黑黝黝的脸颊，他知道了花含之的秘密，又似乎在苦苦思考今日之事的怪异。花含之见他脸上出现一种奇怪的表情，既是喜慰又是迷茫，既是高兴又是疑惑。 良久，良久，小鱼儿从茅屋的小窗户凝望着对面云雾缭绕的山峰，那正是望月峰的位置，口中喃喃自语道：“圣女姐姐又在哪里？也许她一出现所有谜团都会揭开。” 花含之遥想着那绝壁前仞的望月峰顶，一位美女的少女洞察人间的美丑善恶，可是，可是，她到底在什么地方？ 此时，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边，她这才想起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。 小鱼儿抬头看着皎洁月光，忽然想起什么，面带微笑，道：“有件好玩之事，你愿不愿意一起来看看？” 花含之点点头。
小鱼儿从门后拿了一支木棒，两人出得门来，小心翼翼穿过重重机关，穿过黑松林，朝山坡后面走去。 此时，月光如水，四野无声，花含之心里狐疑，紧紧跟在他后面，两人绕过一片山崖，来到一处开阔之处，那里有孤零零一颗古树，枝叶粗壮，甚为苍老，被厚厚积雪所覆盖，散发出淡淡的香味。 小鱼儿让花含之躲在雪堆之后，道：“等会看到到任何东西都不要出来。”拿了木棒，缓缓走到孤树之下，忽然，他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，团成雪团，往孤树之上积雪击去，落雪纷纷，周遭香味更浓。 小鱼儿站立在树下，仰头向上，眼睛却看着山崖后面，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东西飞来似的。过了片刻，东南方向天空黑乎乎一片铺天盖地而来，耳畔听得嗡嗡之声青鸿于耳，花含之脸色大变。 小鱼儿身子不动，朝花含之高声喊道：“趴在雪里，千万不要动。”小鱼儿眼见脚下有一处积雪形成的小坑，轻轻一跳，就势趴在雪地之上，大气也不敢出。
那片乌云一般东西越来越近，几乎将头顶月亮尽数遮盖，嗡嗡声镇得耳膜烁烁发痛，眨眼间，那黑雾到了跟前，确实是大蜂群，巨大无比，实所未见，花含之不敢动，只是朝那边看去，心里奇怪小鱼儿为何要来到此地。 只见小鱼儿抬起手里木棒，忽然朝着蜂群刺了过去，那蜂群瞬间将小鱼儿围在里面。
花含之大惊，她从小鱼儿口中得知，杀人蜂群极为厉害，别说是人，就是虎豹豺狼等野兽都对蜂群躲避不及。尤其是这蜂群，一旦激怒，后果不堪设想。 她瞧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在蜂群之中纵横腾跃，她知道那个黑色影子就是被蜂群密密麻麻盯着的小鱼儿。她什么也顾不了，跑到哪个黑色影子跟前，想要去帮他，却不知道该怎么帮？ 过了良久，蜂群呼啦一声，眨眼间飞的无影无踪，小鱼儿跌跌撞撞跑了过啦，瞧见花含之站立在他身后，眼里溢满了泪水，他见她如此关心自己，也是激情荡漾，忽然，他想起了什么，喃喃道：“杀人蜂为啥没有咬你？” 花含之这才醒悟过来，自己刚才心里太过牵挂小鱼儿，早就从雪堆里面跑了出来，一直站在蜂群旁边，杀人蜂竟然没有咬自己，为什么？自己也莫名其妙。
未待花含之回答，小鱼儿拍手道：“是了，是了，圣女百毒不侵。嘻嘻。” 小鱼儿正在笑着，突然咕咚一声，小鱼儿倒在雪地之中，花含之几步上前，连喊数声，小鱼儿仰面躺倒在雪地里，早已经失去了知觉。 花含之霎时间觉得天蹋了下来，虽然她知道小鱼儿浑身透着怪异，异与常人，但被如此多杀人蜂所蜇螫，的确是闻所未闻。 原来小鱼儿见杀人蜂将雪山仅有的天蚕吞噬殆尽，心里恼恨，便常常找杀人蜂去报仇，一来二往他体内毒性渐渐积累，多年之前，爹爹教给他倒立之法，可以让血液倒流，将体内毒素聚集然后排出，体内真气更加流畅。但需要忍受极大痛苦。这次，他见事态紧急，就想尽快练成绝世武功，这才冒险激进。花含之心中悲苦不已，数日以来，她已经将他作为自己最亲近的人，此刻见他忽然不省人事，心中如何不急。
此时，山崖之下寒风刺骨，阴寒异常，小鱼儿却没有一丝声息，花含之想将小鱼儿拖回茅屋里，可是小鱼儿身材粗壮，自己身单力薄，无论如何也无法挪动他，花含之急得快要哭起来。
小鱼儿依然一动不动，忽然，花含之眼前一亮，只见小鱼儿头上、衣服上、手脚上，都上一层厚厚的白霜，花含之心中一凉：“他一定是死了，否则活人身上有热气，怎能结霜？”刹那间觉得浑身的力气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心中只是在想，他一旦死了，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活在这个世界上该怎么办？还有什么意思？
她左手将小鱼儿搂在自己怀里，她的眼泪掉在小鱼儿的脸上，掉在衣服之中，掉到脚下的雪地里。 她想起当初杀马为爹爹解困之事，不假思索，将手臂对着小鱼儿的嘴巴，狠狠咬去，钻心疼痛之后，一滴滴鲜血流进小鱼儿嘴里，不一会儿，小鱼儿喉咙发出咕咚的声音，她不敢多言，只是凝神注视着他，只见他脸上一阵红潮涌上，随即褪去，脸色又变成青黑，一会儿又变成潮红，如此转变了数次，不久，小鱼儿头上冒出了热气，额头汗如雨下，浑身发抖不已。 花含之心中悲苦，却无法诉说，只能默默地乞求上天保佑小鱼儿能够顺利渡过难关。忽然，小鱼儿翻身而起，头下脚上，摆了一个极为怪异的姿势。
花含之自幼丝毫不会武功，但她从爹爹口中知道，江湖上有很多奇怪的内功心法，小鱼儿这个奇怪的举止，也许是在修炼什么内功，她转悲为喜，紧紧地抓住他一只手，一直静静地守护在小鱼儿身边，瞧见他呼吸逐渐均匀，脸色逐渐红润，她小鱼儿凝视良久，心中感谢苍天有眼。小鱼儿从鬼门关走了一趟，逐渐觉得有什么东西滴在自己的脸上手上，一滴两滴，他在朦朦胧胧之中，见到时花含之的美丽无边的脸，充满了关切和焦虑。她紧紧地攥着他的手，口中轻轻地喊道：“小鱼儿，小鱼儿，你醒一醒！”小鱼儿心神一荡，体内真气流动，又晕了过去。她像自己梦中见过的仙女姐姐一样美丽，一样温柔，一样真切，他想要伸手去抓仙女姐姐之手，仙女姐姐却抓住了他的手，正是花含之的手。迷迷糊糊中，他又换了第二个怪异姿势，藏眼神，凝耳韵，调鼻息，缄舌气，但想着丹田真气如同空间无物无我无天无地，神游太虚。花含之一番惊惶，一番喜慰，见小鱼儿满身是雪，不禁有些歉意，有些得意，也有些好笑，想到露出了自己少女的心事，又感羞愧难当。
终于，小鱼儿身上的冰雪渐渐化去，化成水滴一滴滴地滴落下来，落在花含之的手臂上，脸颊上，衣衫上。小鱼儿终于睁开眼睛，一把将花含之抓住，眼睛里充满了焦急，问道：“这是在哪里？” 花含之柔声道：“没事了，一切都过去了。小鱼儿，你方才做梦了吗？” 小鱼儿眼睛看着无垠夜空，道：“我刚才见到爹爹啦。在那片小桃林里，大雪纷飞，爹爹被坏人抓走了，他不要我啦……” 花含之道：“好人自有好报，你爹爹不会有事的。” 小鱼儿道：“敌人很多，满院子都是，他们心狠手辣，爹爹为了救他，为了救那个青袍客，报着他一起跃入冰天雪地的大河之中，爹爹再也没有回来看过我……我夜夜想念爹爹，可是……他真的消失了！” 花含之道：“你是爹爹的乖宝宝，他怎么舍得你，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。” 小鱼儿大声哭泣道：“爹爹，你不要走，你不要抛下我，我今后一定会听话！”花含之手臂被他紧紧抓住，他的五指深深地钳进她的肉里，一阵钻心疼痛，她知道他身世悲惨，不知道有多少酸苦泪水需要倾倒，轻轻叹息一声，将他紧紧抱在怀里，一动不动，一任他抓住。
渐渐地，小鱼儿呼吸之声越来越均匀，但见他脸色红润，呼吸绵长，眉头紧锁，两颗泪水挂在脸颊之上，似乎还沉浸在那伤心断肠的噩梦里，还在为爹爹担心。 花含之知道，他在修炼一种极为奇怪的内功吗？她哀叹世间竟然有这么多神异之事，难道他不怕睡着以后凉气侵入肌体吗？她不忍心叫醒他。 花含之仰头向天，只见冰凉的夜空中群星闪闪，有两只更加明亮的星，正是传说中的牛郎织女星，花含之知道他们每年七夕来临才能见上一面，平日里他们遥遥相对，不知道内心是多么的相思难受？她自幼多愁善感，经历人间离乱，自然对悲欢离合之事甚为敏感。
终于，小鱼儿清醒过来，他捧起花含之手臂，洁白手臂上是五个清晰可见的伤痕，而一旁的花含之也是眼含泪水，静静地看着自己。 他心里一慌，道：“我昨晚伤害你了吗？” 花含之深情对视，摇摇头。 小鱼儿道：“对不起，我昨晚做了一个梦，梦见了爹爹，可惜……” 花含之道：“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的事，我很想听听你爹爹的故事，你告诉我，好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