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雪山松林 (第2/2页)
小鱼儿叹了口气道：“你爹妈都是大好人，此时定当在天堂享受祭祀，那里四季如春，人人都十分友好，远没有尘世间的尔虞我诈，更不用说人间的诸般烦恼和痛苦。” 花含之哭道：“我宁愿他们与含之永远在一起，如果可以选择，我愿意身赴地府天国，遭受十八层地狱之苦，换取爹爹妈妈尚在人间。” 小鱼儿听她如此之说，一句话也没有说，只是默默坐在花含之身边，陪她一起看屋外飘过的白云，过了许久，他悠悠道：“你还有爹爹妈妈可以想，可以念，我却连自己的爹妈是谁都不知道！”
花含之一直以为小鱼儿从小生活在大雪山深处，莽莽混沌，无忧无虑，此刻听他说起自己的身世，竟然比自己还惨，禁不住向他望去，只见他神色忧郁，眼睛迷茫，黝黑的脸颊上隐然有丝丝泪痕。 花含之从小多愁善感、极善解人意，她见小鱼儿神情黯然神伤，知道自己的伤感触动了他的伤心。心中有些不忍，便转过身去，轻轻问道：“我蒙你相救，又打扰了你十几日，对不起，还望原谅。” 小鱼儿轻轻道：“你我萍水相逢都是命中注定，你要谢我做甚么？又有什么原谅不原谅？” 花含之忽道：“你前几日怎么不说话？”
小鱼儿泪水滚涌而出，道：“平爷爷为了救黑龙门弟子而死……我恨自己太蠢太笨，没能救他，这十日，我为爷爷守丧，心里难受，时时刻刻想念他，所以没有话说。” 花含之奇怪小鱼儿怎么不问自己身份，道：“你听我说起爹娘双亡似乎不意外，难道你知道我是谁？” 小鱼儿道：“遇水而居，无水难安，你是花含之，我知道你是花漫天的女儿！”
花含之奇道：“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真实身份的？” 小鱼儿道：“在百草园平爷爷家门外，我见你饿成那样，满脸惊恐，就知道你身份特殊，后来在黑龙门内，你突然从门外冲出，不顾死活要抵挡夏幽冷的致命一击，我很是感激，就格外留意你，每当他们讲到花大人被杀之时，你都伤心流泪，再看你虽然脸颊污黑，但手指细长，一看就是女子，几个因素叠加，自然就能猜到你的身份。” 花含之道：“你见到平爷爷最后一眼了吗？” 小鱼儿沉吟一下，道：“此事甚为古怪，以后我再告诉你。” 小鱼儿接着道：“当初，你奋不顾身救我性命，看不出来，你如此勇敢，真是少见，丝毫不让须眉男儿。”花含之脸上一红，却伸手从旁边拿起一件虎皮做成的衣服，显然他将上次小鱼儿在黑水城内被割破的虎皮衣服又缝制在一起。 她微笑着将虎皮衣服披在小鱼儿身上，小鱼儿见那密密缝制的丝线，心里感到一阵温暖。
小鱼儿忽然从怀里取出一个粗布包袱，交给花含之手里，花含之奇怪，打开之后，里面却是爹爹妈妈以前用过的旧物，她才明白，小鱼儿这几日下山，就是为了给她找回这些旧物。睹物思人，花含之又一次想起爹爹妈妈，思潮起伏，他们都已经到了另外一个漆黑的世界里，自己在这个群山环抱的大雪山深处，就这么一直与小鱼儿厮守下去吗？多么希望爹爹妈妈在天之灵好好保佑自己。她又想起装着玄机图的铁盒子，因为它，爹爹妈妈惨死，还有几个无辜的家人丫鬟也遭遇池鱼之灾，铁盒子不知去向，她心中酸楚，这玄机图定非吉利之物，不知道流传之际又会害死多少人？
小鱼儿见花含之道：“你爹爹是名满天下的锦衣卫都指挥使，当初在江湖之上极有威名，没有想到因为玄机图竟被灭门，整个官府都闹翻天了，乡邻坊间已经是无人不知，无人不晓。但玄机图不知所踪，所有人都在找你，你就不要再回黑水城，以免给奸人所害。” 她心中伤悲，柔肠百结，又一次泪水盈眶，眼前一片模糊。 小鱼儿轻轻说道：“含之，你也不必太过悲伤，人生在世，谁能不死？活到一百岁高寿又有什么益处？”
花含之知道小鱼儿在安慰自己，内心虽然觉得人生自古谁无死，迟死与早死确实没有甚么异样，只是爹爹妈妈及家人仆妇突遭横祸，并非老死床塌，而是死于刀剑火烧，如此悲惨，自己又如何能够平静，哽咽不能自已。小鱼儿道：“含之，你知道吗？现在黑水城传得沸沸扬扬，说花大人在京师时乃当今圣上手里的一把屠刀，见人杀人，见鬼杀鬼，干了不少坏事，现世遭到报应了。”花含之哭道：“爹爹不是坏人，他是好人！” 小鱼儿依旧自顾自道：“我也觉得花大侠是冤枉的，他一生为国效力，殚精竭虑，虽不说功成名就，却是高于常人，又怎么会在乎什么玄机图？我觉得有人在背后抹黑他，黑水城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，曲折离奇，让人猜不透。终究是三人成虎。也许有朝一日，我们要破开这个迷局，还花大侠一个清白。”
小鱼儿道：“苍天在上，天目大张，凶手绝对逃不出老天的法眼。任何事情都有水落石出的时候。含之，你暂且在此安心待命，有朝一日，我要帮你抓住这个背后恶人，夺回玄机图，为你全家报仇。”花含之知道仇人厉害非常，爹爹尚且不是对手，以小鱼儿的幼小年纪和武功阅历，又如何去报仇？但是此刻听到他如此宽心劝慰的话，她的心中好受了许多。
第二日，又是大雪纷飞，花含之又想起了爹妈，便在茅屋门前堆了两个雪人，左边一个是男的，右边一个是女的，她想这两个人就是自己的爹爹妈妈，他们在天之灵一定会看着自己。 自己想念爹娘甚为难受的时候，她经常会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两个雪人旁边发呆。又过得数日，她心念一动，就用地下的积雪堆精心积了一个又高又瘦的雪人，然后又在旁边堆成一个瘦小的雪人，只有她心里明白，这两个雪人就是小鱼儿和自己。她心里暗自奇怪，为什么会将小鱼儿与自己堆积在一起，而且都放在爹爹妈妈的身旁？难道希望他永远陪伴自己吗？她看着四个连成一排的四个雪人，心里想起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，少女的心中始终都充满了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。花含之渐渐地忘记了爹妈惨死之事，因为她只有十六岁，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原本就该无忧无虑，她经历了父母被杀的惨剧，心里刻上了深深的印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