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风雪故人 (第1/2页)
小鱼儿多日不见，花含之牵挂无比，这一日清晨，她从木屋后面取了一大桶白雪，放在木屋之内，积雪融化成雪水，她洗了自己衣服，正要挂在木屋之外，忽听得树丛中忽喇声响，一头肥壮野猪窜了出来。 花含之大惊，忽见野猪身后闪出一人，正是小鱼儿，他笑道：“晚上有野猪肉吃了。”提起斧头，飞奔几步，一下子砍在野猪头上，野猪哀嚎数声，惨死当场，小鱼儿砍下猪腿，拿回屋内，将大半只獐子挂在当风处风干，两条腿切碎了熬成一锅。花含之闻到猪肉的香气，用木勺子舀起尝了一口，不由得又是欢喜，又是烦恼。这野猪肉羹味道十分鲜美，比自己家里平日所烹的鸡鸭何止十倍，心想他居然还有这手功夫。在山上如此忽忽数日，小鱼儿张罗、设陷、弹雀、捕兽的本事着实不差，每天均有新鲜菜肴煮来和她共食，吃不完的禽兽便风干腌起。他烹调的手段大有独到之处，虽是山乡风味，往往颇具匠心。花含之赞赏之余，问起每一样菜肴的来历，小鱼儿总说是爹爹当年所教。小鱼儿三岁之时，即开始学会自己学会烹饪，尤其用一把生锈的柴刀，抓捕猛兽。
这一日清晨，朝霞满天，小鱼儿盘膝坐在黑松林的一株苍松之上，迎着朝曦，正自用功，眼见他头顶微有白气升起，内力逐渐聚集融汇，散入全身，但觉畅美无双。他要试试自己近日来所勤修苦练的内功到了何等境界，抽出柴刀，缓缓盘旋身子舞动起来，不住催动内力，将地上松针越带越快，然后又扩大圈子，把绿色针圈逐步向外推移。圈子一大，内力照应有所不足，最外圈的松针便纷纷坠落。只见他吸一口气，内力疾吐，下坠的松针不再增多。他心下甚喜，不住催运内力，但觉举手抬足间说不出的舒适畅快，意兴神会，渐渐到了物我两忘之境。 斗然间，他身子不动，右手晃动，柴刀向上下左右各劈一刀，一阵微风吹来，咔嚓嚓，周围巨松倒地一片。
这时，树下响起花含之欢笑之声，小鱼儿知道她心里每每挂念，总要看他练功。 小鱼儿耳听一阵哗躁，原来是几只鸟雀被巨松倒地所惊醒，在雪地之内鸣叫不已，小鱼儿忽然一笑，突然双足一点，身子笔直飞起，那几只鸟雀一惊，飞速逃到黑松林里，小鱼儿飕的一声，便窜到了一株松树顶上，左足在树枝上稍行借力，身子向上弹起，便如袅袅上升一般，缓缓落下，随即又在树枝上弹起，三落三弹，便在此时，恰有两只麻雀从空中飞过，小鱼儿双手一伸，将两只麻雀抓在掌中，这才缓缓落下。花含之拍手笑道：“好本事，好本事！”小鱼儿张开手掌，两只麻雀振翅欲飞，但两只翅膀刚一扑动，掌中便生出一股内力，将双雀鼓气之力抵消了。 花含之见他双掌平摊，双雀羽翅扑动虽急，始终飞不离他的掌心，更是大叫：“好玩，好玩！”小鱼儿笑道：“你来试试！”将两只麻雀放在他掌中，花含之伸指抓住，不敢松手。 小鱼儿道：“你放开手试试！” 花含之松开五指，这时手掌心一股奇异的力量传来，两只鸟雀呆立不动，原来那种温润之力让鸟雀不能飞跃。
小鱼儿见花含之内功心法怪异无比，内心深处想到，也许是圣女给她传授武功，日后必然成为人人敬仰的飞天圣女，自己禁不住为她暗暗高兴。 花含之双手背在后面，笑嘻嘻的道：“你送给小鸟，我自然有好东西等着你。”她双手摊开，手里是一件乌黑发亮的衣服，仅仅有前后两片，极为怪异。 花含之道：“你那日不是说起黑水老妖的天蚕宝衣吗？我无意间捡得，给你穿着，以免怪人再行袭击。” 小鱼儿奇道：“这可是天下无双的宝衣，我怎么能要？”心里奇怪，这天蚕宝衣，她又从何处得到？花含之笑道：“小鱼儿，你每日面对狼虫虎豹，奸笑小人，冷不防有人会算计你，你赶紧穿上吧！” 她将天蚕宝衣放在树下，翩然转身进入屋内。小鱼儿翻身坐起，将两片乌黑衣服系在前胸后背，虽然有些短小，但贴身很是舒服。心想昨晚自己回房安睡之时，她一只袖子也没缝好，看来等我走后，她又缝了多时，于是穿了新衣，走进房来，向花含之一揖，说道：“多谢含之妹妹。” 两人相视，呵呵轻笑。
这日午后，花含之想起为小鱼儿所洗的衣服尚挂在后面，瞧见天色苍茫，似乎又要下雪，于是自己一个人来到后面，忽然发现脚下一个雪堆动了一下，旁边有淡淡的血迹，她低头一看，只见雪堆之中趴着一个男子，浑身是血，背心有一处剑伤，鲜血将后背的衣服已经全部染红。 花含之大惊，惨叫着跑回茅屋，小鱼儿听到她的惨叫，急忙赶了过来，见那人已经昏迷，忽然间那人疼痛难忍，一个翻身，小鱼儿见他浓须扎虬，正是黑龙门门主龙飞天，小鱼儿愣了一下，伸手将他扶进茅屋里。 小鱼儿赶紧取来树枝，将那龙飞天一路遗留的血迹打扫干净。 过了许久，那男子终于醒了过来，他瞧见小鱼儿站在面前，奇道：“你是……小鱼儿……”想坐起来，可是没有力气，小鱼儿道：“龙门主，谁要杀你？” 龙飞天断断续续道：“小兄弟，谢谢救命之恩，我被菊花教追杀，你要想发财，就将我交给菊花使，他们会赏你钱的，只是他们贪心很重，追了我三天三夜，从黑水城追到雪上之下，我故意迷惑他们，饶了好几个圈，只怕……嘿嘿……会杀了我……也会连累你们。”
小鱼儿当初与龙飞天一别，多日不见，见他衣衫褴褛，神情沮丧，但却热血不止，心中一热，脱口说道：“龙门主就安心养伤，你也太瞧不起人了，我小鱼儿岂是哪样之人？” 龙飞天浑身是血，性命悬于一线，却也禁不住昂首而立，随即昏了过去。 小鱼儿撕开龙飞天背上的衣服，只见背心一个深深的伤口，显然是被利刃之类刺穿，鲜血在周围形成了一个深色的疤痕，花含之端来热水，小鱼儿连忙为他仔细清洗伤口，然后涂抹上一些草药汁液。 到了晚间的时候，龙飞天浑身乱动，嘴里不停地叫着：“菊花使，我龙某为了玄机图找得好苦，你们凭什么要来抢？难道我怕你们吗？”折腾了许久，才沉沉睡去。 花含之胸口如同重锤击中一般，难道玄机图已经被他所得到？可是，小鱼儿方才翻遍他的全身并没有任何铁盒子，难道他将铁盒子藏于别处？自己若趁他伤重之际夺回玄机图，算不算有错？
到了第二天早上，龙飞天一翻身，瞧见自己躺在茅屋之内，十分惶恐。 小鱼儿问起龙飞天的来由，龙飞天长叹一声道：“我为了黑龙门着想，不幸得罪菊花教，被几个菊花使追杀，夏幽冷剑法凶悍，自己势单力薄，被背后刺了一剑，受了重伤，一路曲折才跑到雪山之上。”小鱼儿见他言语之间支支吾吾，也就没有深问。 花含之心中奇怪，他怎么对玄机图只字不提呢？难道这背后有什么难言之隐？ 到了下午的时候，龙飞天可以下地行走了。接下来的几天，他拿出一些银两，对小鱼儿说，自己的仇人尚在到处寻找自己，这里宛如世外桃源，如果不嫌弃打扰的话，自己愿意在这里多住些时日。 小鱼儿笑道：“龙门主，这里深山老林，要银子何用？”他生性怜爱他人，见龙飞天被人追杀，也不好拒绝， 就将西边一间茅屋腾出，让他暂且疗伤之用。
一连数日，发生了许多事，小鱼儿心情翻腾不已。小鱼儿轻轻道：“世人心恶奸诈，有时连最亲近的人也不能相信，更不能轻信别人的甜言蜜语。” 花含之觉得奇怪，小鱼儿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，难道他话中含有深意？ 小鱼儿继续说道：“含之，你可曾听说过‘周公恐惧流言日，王莽谦恭下士时；如若当初身便死，一生真伪谁人知？’这句话？” 花含之熟读史籍，当然知道这个典故，说的是周公摄政之时天下流言四起，纷纷传说他要谋逆篡位，尽管后世皆言‘周公吐哺，天下归心’，可是当初却是诚慌诚恐。而汉末王莽一心篡权，却装作礼贤下士，世人皆被假像所迷，一旦真相大白于天下，这才明白。可叹世间之事往往都是表里差异极大，甚至截然相反。
小鱼儿继续说道：“我当年曾经听平爷爷说过一个故事。说是孔圣人一次带着徒弟颜回周游列国，到了开饭的时候，孔圣人无意间瞧见颜回正在偷偷抓起一把米饭塞进嘴里。孔圣人心中生气，寻思我当师父还没有吃，你当徒弟的怎么能够先行偷吃，正准备要训斥颜回时，颜回忽然说道：‘师父吃饭时要小心，刚才我瞧见米饭里面有许多砂子，我挑了一些杂质吃了，但是饭里面肯定还有。’孔圣人听到此言，感慨万千，自语道：‘人常说，亲眼所见为实，现在看来，有时，亲眼所见也并非为真。’含之，江湖险恶，人心更是难测，花老前辈尸骨未寒，但仍有许多恶人觊觎着玄机图，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。” 花含之点了点头，小鱼儿江湖阅历练达远比自己成熟许多，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江湖险恶之事，她也禁不住感慨万千。
在小鱼儿独门配方解药的帮助下，龙飞天很快就伤愈如初，但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。他每日到周围四处乱走，行踪诡秘，举止不定，尤其对小鱼儿布设的捕捉野兽、劫杀敌人的机关非常感兴趣，常常问起小鱼儿许多技巧，小鱼儿都不厌其烦地进行解答。如此过了十几日，忽然有一天，花含之觉得心中恍惚，她来到外面的雪地之中，忽然听见东首的密林深处有细微的声音，她悄悄地走过去，爬在树后，眼前的情景让她大吃一惊。只见松林深处有一个雪堆，上面竟然插了一小块木板，上面书写“花都指挥使漫天兄之灵位”十一个字，龙飞天正跪在石堆前，口中正在为花漫天祈祷，花含之惊喜异常，难道眼前龙飞天竟然是爹爹生前的好友？可是，自己却从未听爹爹提起过。霎时间，她脑子里转过了无数的想法。
她心里奇怪万分，这个龙飞天乃是菊花教下属黑龙门门主，当初受菊花教指令，一直在监视爹爹，怎么突然间又变成爹爹的故人？ 但“花都指挥使漫天兄”几个字却在眼前晃动，渐渐地，她似乎看见爹爹音容笑貌，十几年养育之恩又岂能随便忘记，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她的眼睛。 龙飞天听见后面哽咽之声，回头一看，吃了一惊，急忙道：“小姐，对不起，龙某在此怀念一位故人，不能自已，还望海涵。” 花含之道：“龙门主果真与……花大人熟识吗？” 龙飞天道：“不瞒小姐。当年，花大人曾经有恩于龙某，龙某一直无以为报。这次，花大人从京师回黑水城避祸，龙某原本还想着好好一尽地主之谊，报答当年救命之恩，可惜白虎门虎石山恶毒无比，将花大人一家灭门，龙某保护花大人不力，实在是千古罪人。人气不能复生，龙某只能略备微薄心意，在此祭奠恩人，愿恩人全家在天之灵平安快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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