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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 烛照洞房婉容垂泪 宋伐北汉斜轸领兵

  三十 烛照洞房婉容垂泪 宋伐北汉斜轸领兵 (第1/2页)
  
韩德让一转身,就开始责备自己了,勇气都跑哪儿去了?连口都不敢开,真丢人。他耷拉着头走回去。一进门一股馊腥味钻进鼻孔,他屏了一下气息,走了进去。室昉猜中了结果,也不问他。他说:“二哥吐了?”
  
  室昉点点头。
  
  “唉,想不到二哥如此洒脱之人,尽连‘不爱’二字都说不出口。”
  
  “我倒觉得这样好,我不想看到我兄弟俩都打光棍,连个家都没有。”
  
  “但二哥不爱她呀。”
  
  “三弟,你怎么总认死理呢,日久生情,你没听说吗?”
  
  “你们说什么?”耶律斜轸醒了。
  
  室昉忙说:“没什么,你醒了,觉得怎么样?”
  
  “给点水喝,我的喉咙快发裂了。”
  
  韩德让忙去倒茶,可是茶壶干绷绷的,只得舀了一瓢凉水端来。他歉疚地说:“茶没了,喝点水润润喉咙。”
  
  耶律斜轸连说:“水好,水好。”接过水瓢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。
  
  室昉笑道:“家中无人,连口茶都喝不上,总不能天天喝凉水吧,听大哥的,趁早成家。”
  
  耶律斜轸说:“我已想好了,不管怎样,先接进屋再说。”
  
  韩德让说:“但你不爱她呀。”
  
  “顾不了那么多了,事情已传扬出去了,不接进门叫人家怎么办。再说,皇后那双眼睛逼得我好紧,我看都不敢看她。”
  
  “那刘玉兰怎么办?”
  
  室昉说:“三弟,你怎么了?刘玉兰已送进汉宫里去了,你说怎么办,难道去抢回来?”
  
  韩德让自知失言,想到与萧绰旖旎之情不禁面红,又想到他们只能偷偷摸摸在一起不禁耳赤。好端端的一对有情人,变成了偷情盗爱见光死的窃贼,不禁悲从心起,泪水涌了出来。
  
  室昉慌忙道:“三弟,大哥说重了,你别这样。”
  
  韩德让只是摇头,耶律斜轸向室昉递了一个眼色,室昉会意,屋内一片沉寂,偶闻几声叹息。
  
  一到谈婚论嫁的年龄,不论男女,都是被关注的对象,一旦进入确定关系之际,都成了被调查的对象。尤其像耶律斜轸这样的大龄青年(已步入中年了),更让人不放心,调查材料源源不断地送到萧婉容面前。一个痴情汉,浪荡子,花花太岁的形象在萧婉容面前站立起来,但这丝毫没有动摇耶律斜轸在萧婉容心中的位置,她将前来劝告的人一一驳斥回去。
  
  他能对别人那么痴情,难道不能对我痴情?
  
  失恋的人行为放荡,只不过宣泄郁闷的心情,猫狗遇到不愉快,还会叫唤几声呢。
  
  我看他不是朝三暮四,见一个爱一个的人,果然那样,他早就三妻四妾了,还能单身到现在?
  
  萧婉容已经陷进去了。
  
  婚礼如期举行,这一天,萧婉容伤心流泪了。
  
  午后,宾客都走了,耶律斜轸送他的一帮朋友出去了。毡帐内空荡荡的,刚才热闹非常的场面,一下子冷冷清清了。黄昏压迫过来,耶律斜轸还没回来,萧婉容像被人遗忘的酒瓶一样,就在不久前,她还被人众星捧月般拥着,现在,只她一人守着穹庐。
  
  黄昏的天际涌起黑云,太阳已被吃了进去,云的边沿泛着桔色的微光。鸟儿惊慌地鸣叫着投入深林,急如星火。不久,天地陷入一片落寞之中。
  
  耶律斜轸还没回来。
  
  天已很黑了,毡房内还未点上蜡烛,冷清的,青雾般的天光从门帘的罅隙间透进来,风吹动着门帘如狗尾巴草一样摆动。萧婉容坐在黑暗里,凝神帐外的声音,风很轻柔,但仍可以听出它穿过树林的悉悉声。鸟儿安静了,然而它抖擞羽毛的声音如雨洒秋林般破空而来。蛩在地窍里低吟,是深情的呼唤还是深沉的怨怼。
  
  相对来说,耶律斜轸可以称得上一个孤儿,虽然他的父母健在,但从小他就离开他们去拜师学艺,极少体会到家的温暖。师父的疼爱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,本想好好报答师父,可是他老人家过早仙逝了。他回到父母身边,却感到很不适应,攒钱守财的思想在他们身上根深蒂固;不思进取安现守道的理念又是如此不可动摇。于是他又离开了他们四处游历,父母对他倍感失望,把他当成败家子看待。父子关系异常冷淡,如果有人向他父亲问起“你的斜轸呢?”父亲必会说:“这个家没有他,他爱到哪浪就到哪浪。”耶律斜轸浪荡之名由此传开。后来,耶律斜轸觉得在外面浪荡了这么多年,累了,想回到父母身边,尽一份孝心,可是这么多年,他没闯出什么名堂,父母很不满意。老人们一想起自己半截入土了,他还在飘荡连个家都没成,心中忧闷憋屈,眼见与他同年人都结婚生子了,便愈是焦急,隔三岔五地数落他,让他好不心烦,便搬出来一人过。再后来,终于得到萧思温的举荐,皇上的赏识,有了晋阶的机会,而且立了功,受了封赏。他想把老人家接来一块过。但老人最关心的不是如何享福,确实他何时接个媳妇回来,紧催急逼之下,他们又闹僵了,老人一气之下回去过活了。
  
  参加完婚礼,两位老人就辞行,耶律斜轸也不挽留,甚至连送行也没有。现在,毡房空落落的,黑暗铁帷一般罩着,黑暗之外是什么呢?
  
  终于,萧婉容记起了,得点支蜡烛。烛光一下子将黑暗驱散开来,妆扮得喜气洋洋的穹庐立即呈现在眼前:猩红的地毯,红绸门额,彩绘的韬柱,黄锦壁衣,庐顶装饰着金珀,横空引两条交织的五彩丝绒束,正中承着一只大花篮,篮内鲜花怒放,鲜花覆盖着花生,蜜枣,苹果,蜂蜜。鲜活热闹的场面又出现在萧婉容的面前,迎亲的车马,送亲的亲朋,喜气洋洋的面孔,热腾腾的奶茶,甜滋滋的蜜糖,恢言谐语,谈笑风生,簇簇拥拥,吵吵嚷嚷,低眉垂首,赧生双颊??????这一切已经远去,如一首动听的曲子叫人舒坦,但毕竟曲终,随着渺渺余音归于沉寂,岂不叫人伤悲。
  
  萧婉容对烛垂泪,不知是她哀叹蜡烛,还是蜡烛因她而伤悲。她置身一个陌生环境之中,枯灯独坐,从午后到黄昏,从黄昏到深夜,漆黑的冰凉针砭肌肤。然而她不觉得寒冷,疼痛,只感到害怕。孤独蛇一般缠裹着她。她透过烛光看见的是一幕幕热烈的激动人心的场面,这场面,越来越模糊,越来越遥远,最后没了,似乎已成了一个古老的传说。虽然,她对此已做了一些准备,而且尽量给出合理的解释。当耶律斜轸送客未归时,她说男人在外应酬是难免的,而且应酬多就证明他人缘广。当他迟迟未归,她又认为他所交的朋友都是知心的,所以有说不完的话。当她久等未见他回,她又说他肯定有事耽搁了,像他那样深受皇上器重的人,时刻都有事等他去处理。当黄昏已远去,夜浓得化都化不开,她恐惧了。黑暗让她更看清了自己的处境,她知道他的心不在这里,不在她的身上。她潸然泪下,坐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。烛泪流干了,火焰萎了,熄了。她在黑暗里坐着如一块石头。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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